阑珊6(挺宇)
张挺也不是次次都能躲掉的。
毕竟作为筛选试飞员的负责人,不可避免的要和飞行员接触。
人多的时候还好处理,雷宇一向积极,理论课和训练都在第一排,只需站在人群后面,就能拉开距离,头脑也能冷静下来,不会影响到判断和决策。
可总会碰到单独相处的时候。
盲操作这项测试,一是要减少其他人的干扰影响,必须在独立的房间里一对一,二是要给所有人打分,这所有人中就包括了雷宇。
起先,张挺还能紧盯自己的监控屏,不分心其他,可等雷宇开口说话后,脖子就无法控制地朝着他的方向偏转。
这小子的感冒好像有点重。
平时年轻有力的声音,被鼻音一拖累,像是糯米糍,越搅和越黏糊,黏黏糊糊地粘在心尖上,怎么都拽不下来。
“我再试一次吧。”雷宇回头看张挺,用正常的语气协商着。
可他眼角眼尾是红的,鼻头也是红的,声音是糯的,一副任人搓圆捏扁的模样。
张挺被脑中蹦出的想法吓了一跳,几乎是僵硬的强行转动脖子,不去看雷宇,“下来吧,你已经...”
死了一词在嘴边卡了壳,张挺说不出口,也无法对着这样的人这样的脸说出这两个字。
“你能比别人多活一次啊?”
“好吧。”雷宇有些遗憾地抓了抓后脑勺,路过张挺身边时,冷不丁地问了句,“多少分?”
张挺用手盖住打分表,明明只需要抬手,他硬是在空中抡了一个好大的圆弧,以掩饰身体上的条件反射,像纸老虎强撑场子,“看什么。”
“那我不看了,你看,看完偷偷给我说说,总分多少?”
雷宇看和他看有区别吗?还偷偷说...
“你前面分就算再高,加上盲操作也要掉下来。”说着说着,一阵暖流吹过后脖颈,雷宇站在他背后,呼吸声沉沉的,吹得脖子痒,心里也痒。
张挺立马就不愿再聊了,只想赶人,“还愣着干什么,出去喊下一个。”
“早不生病晚不生病,偏偏选拔的时候生病。”在回休息室的路上,雷宇把盲操作的事讲给小伙伴听,“亏大发了。”
要说亏也不只是感冒亏了。雷宇比其他人来得迟,一来就测试,连测试机都没摸过,全凭记忆找按钮,自然结果不理想。
“诶,是有点哦。”高英俊附和着,又安慰道,“不过下午是心理测试,你这感冒影响应该不大。”
“希望吧,只要不碰上那个倒霉鬼。”雷宇嘴里嘀咕着,感觉眼皮子格外沉重,他得好好睡一觉,下午养足精神参加测试。
“什么倒霉鬼?”夏鹏飞满脸好奇,又卖力地劝说道,“需不需要来条红裤衩转运?”
“不用。”
说什么来什么。
雷宇看着和他一组参与心理测试的邓放,内心有一万架歼击机在俯冲。
他深呼一口气,安慰自己,心理测试而已,没什么好倒霉的。
戴上VR眼镜,眼前昏暗的房间立马变成万丈高空。这点高度对于飞行员来说倒也还好,雷宇稳稳的走在钢铁独木桥上,顺利地躲过了鸟群,却遇到了一只张开血盆大口,扑上来就咬的狗。
我靠!!!
“雷宇测试失败。”“邓放测试成功。”
机械提示音同时响起,邓放摘下头上的设备,往回看去,好像听到雷宇叫了一声。
果不其然,只见雷宇跌坐在地上,喘着粗气,胸脯剧烈起伏,一只手还悬在半空中,惊魂未定。
摔了?邓放走了两步想看看情况,却被雷宇用手指着喊停,“你别过来。”
你过来我准没好事。
瞧雷宇那满是防备的样,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他推的呢。邓放心情一下子就不好了,脸一黑,说起话来也带刺,“胆小鬼。”
污蔑!这是污蔑!
雷宇急了,爬起来就想跟邓放争论,却又脱力地跌坐回了地上。
训练室光线很暗,起身的动作不甚明显,可雷宇惨白的脸色和额角瞬间溢出的汗珠在却被邓放看得一清二楚。
“你怎么了?”邓放顾不上争论了,赶紧去推开门,好让光从外面照进来。
门一推开,外头的人看到邓放又折了回去,不明所以,跟着就一起进去了。
一下子进来的人太多,给雷宇尬住了,他起不来,只能摆摆手,“那什么,我在地上坐一会儿,马上就走,你们先测。”
“胡闹。”张挺看了一眼测试用的平台,雷宇多半是从上面踩空跌下来,扭到脚了,这会儿还敢嘴硬 ,“邓放、高英俊,给他送医务室去,不配合就用扛的。”
“剩下的人继续按照顺序测试。”
张挺心里有鬼,不肯碰雷宇;雷宇怕倒霉鬼,不肯碰邓放,最后是高英俊抓住雷宇的手,扶他一路跳着走。
“软骨组织挫伤。”沈天然看着电脑上传送过来的骨片,“病人骨头软,没伤到筋骨,前两天少走路,七天内能好。不过我建议你们稍微说得严重一些,吓唬吓唬他,也好让他这几天老实点。”
崴了脚还敢跳过来,这四个男的没一个靠得住。
高英俊一听,直接看向张挺,“队长,这事还得你出马。”
料是想拒绝,也没别的人选了。
眼下三个人,高英平日里时跟雷宇嘻嘻哈哈惯了,根本严肃不起来,邓放更不用提了,怕是要起反作用,只有他又是前辈又是上级,的确最合适。
张挺整理好心态推开核磁共振室的门。
设备已经停了,照片也拍好了,只是没人通知,雷宇躺在漆黑的仪器里,也不敢动,只能百无聊赖地拽着自己的衣角玩。
“好了吗,是不是可以起来了?”
“再等等。”张挺没说实话,因为现在两人的位置,张挺看不到雷宇,雷宇也看不到张挺,说话的压力小了不少。
“队长。”雷宇趁机提出诉求,“等会儿检查完了,我能不能再测一次。”
上午的盲操作分肯定低了,下午的心理测试再低,后面可就难追了。
张挺哑然,真不知道这种过分要强的性子是好是坏。
头次参加飞行比赛就能拿到金头盔,固然需要天赋,但努力也不可或缺。
能耐得住寂寞沉下心磨练飞行技能,热爱飞行是其一,要强不肯居人后是其二。
只是过刚易折,特别是雷宇这一路顺风顺水没受过挫,怕是连输字都没见过。
得敲打敲打,磨磨韧性了。
只要不和雷宇直接接触,张挺所思所想就不容易跑偏,当即义正言辞地拒绝道,“我问过邓放了,你是自己掉下去的,不是测试的问题,不能重测。”
“队长,我觉得测试设计得有问题。”雷宇还想再争取一下,“这鸟飞在高空之上没问题,可狗又不能飞,作为飞行员的心理测试环节不合适吧?”
这个环节是张挺去南方前和技术人员敲定好的,急匆匆赶回来后忘了这一茬,最后保留在测试里了,“那你觉得该用什么?”
“狗又不会飞,体格太小不够凶,换成老虎狮子都行。”
张挺乐了,“这两就能飞了?”
“不一样。”为了重测,雷宇不惜挖出自己的黑历史以证明测试不够公平,“我小时候被狗咬过,我怕狗。”
张挺的脸色变了,喉头发紧,“你说什么?”
雷宇看不到外面,也看不见张挺的不对劲,只当他没听清,“就是有一点怕大狗,但是我不怕小狗。”
不怕小狗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,可张挺听了后,半天都没有开口说话。
空气一点点沉寂下去,雷宇等了一会儿,才小声地问了,“队长,你还在吗?”
“失败了就是失败了。每个人都要求重测,岂不是乱套了。”张挺心中混乱,伸手握住门把手,再一次感受到什么是落荒而逃,“片子拍好了,可以起来了。”
推门出去,门外站着两个人,高英俊主动迎了上来,压低声音问,“队长,吓了吗?”
要是被吓唬过了,正好可以趁这个难得的机会去逗逗雷宇呢。
我没吓着他,他吓着我了。
张挺扫了他一眼,走了。
张挺没走多久,雷宇跳着出来了。
高英俊按照平时和雷宇打闹的方式,把手环在他肩膀上,一把搂住,“我怎么瞧着队长脸色不太好啊,你跟队长说啥了?”
脚...邓放看着眼皮直跳,才想开口提醒,高英俊就已经意识到,从压改成扶了。
“我就说我怕狗,问他能不能再测一次。”雷宇没见到张挺,不理解脸色不好是怎么不好,“队长很不高兴吗?”
因为他想再测一次不开心?不至于吧。
“那也没有,就是看着有心事。”
几个人走着走着,高英俊突然嗷了一声,“我知道了,可能是因为你怕狗。”
“???”他怕狗碍着谁了。
“你想,队长,狗。”高英俊掰着手指数。
雷宇试探的问,“难道队长很喜欢狗?”
莫不是爱狗人士。
“你傻啊,队长。”真没默契,高英俊也不拿乔了,干脆公布谜底,“狗,单身狗。”
......
这个笑话太冷了,雷宇抖了抖不存在的鸡皮疙瘩,“幼不幼稚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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考完试
雷雷:完了考砸了
出成绩
众人:骗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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